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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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寶意依偎在奶奶的身旁,像只小動物一樣抱著她的手。

一時間,她就只是這麽靜靜地坐著,沒有其他的動作。

那兩只小鹿跟兩只狐貍在她的院子裏養了這麽一段時間,經由她的手餵了那麽多的食,還喝了靈泉,也跟雪球兒一樣,見到她便會像現在這樣依偎上來,靠著她不動。

察覺到寶意的安靜,寧王太妃擡手拍了拍孫女的手背。

張嬤嬤送了兩杯茶上來,見到祖孫二人這樣靜靜地靠在一起,於是放輕了腳步,將茶放在了桌上,又再退了出去。

現在這個時候,正是該她教會寶意一些事。

寶意同她師父學著她感興趣的事,而管家的事自有寧王妃跟世子妃二人教她,到了自己這個祖母這裏,該教給寶意的就是另一番道理。

寶意貼著奶奶的手臂,聽奶奶開口道:“有時候我覺得人的一生,就像一條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路,你跋涉的時候,總覺得自己永遠也達不到這路的盡頭,可是等到了我這個年紀,差不多站在終點,又會覺得回頭看這條路,自己好似也不是走了很長。”

寶意擡起頭望著奶奶,寧王太妃目光溫和又充滿智慧,“奶奶的路已經剩下不多了,你的路還很長,在這條路上你會遇見很多人,他們當中有些一開始看上去是跟你一道的,可漸漸地就會分道揚鑣。”

同她分開的這些人當中,有是因為外在的因素,兩人之間的聯系不能再那麽緊密。

而其中也會有像柔嘉這樣,為了自己謀求前程,而損害他們的利益,導致走上陌路。

“對於前一種人,再見依然可以做朋友。”寶意感到奶奶握著自己的手掌傳來的溫度,“而對於後一種人,日後不管她再做什麽,你最好的應對就是沈默。”

唯沈默是最高的輕蔑,唯沈默是最堅定的拒絕。

寧王太妃說:“你知道奶奶在說什麽。”

寶意點頭,她自然是知道奶奶說的後一種人是柔嘉。

前一種人,她想,也許就是白翊嵐了。

寧王太妃道:“以後她是三皇子側妃,皇子與臣子家自然不會相交太深。”

她做了蕭家的媳婦,就徹底與他們謝家脫離,死後入的也是他們蕭家的墳冢。

言盡於此,寧王太妃也不想再對著柔嘉這件事情說太多。

寶意見奶奶笑瞇瞇地轉了話題,問自己道:“去太後千秋那日要穿的朝服做好了沒有?”

這郡主的衣飾,寶意就回府的那一日穿過,是寧王太妃讓她穿上,為她奪回正統,宣告歸位。

這半年多過去,她長高了一大截,這衣服都要重制了。

“已經做了。”寶意說,“昨日還拿過來讓我試了試,在腰跟袖口的地方還有需要修改的,又拿回去改了。”

寧王太妃聽了,說道:“好。”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,開聲叫了張嬤嬤來。

張嬤嬤從外面進來,站在下方,寧王太妃對她說道:“去將我讓人重制過的朝冠拿出來。”

“是。”張嬤嬤領了命,進了裏間去取了個木匣出來,在寶意面前打開,“郡主看。”

寶意見到這匣子裏放著的是郡主朝冠,底座鏤金二層,飾以八顆東珠,頂珠是顆耀眼奪目的紅寶石,周圍飾以六只純金孔雀,再以若幹寶石點綴。

每朝冠上每一顆寶石珍珠都是頂級的,經過工匠的重新拋光鑲嵌,在匣中呈現出極其耀眼的光彩,不用戴上也知道當她穿上郡主的衣服再戴上它,會有多相配。

寧王太妃略一點頭,張嬤嬤便將匣子合上了,交到寶意手中。

寶意回過神來,對著奶奶說道:“奶奶,這上面的寶石不是您的……”

這寶石東珠都是寧王太妃的朝冠上曾經鑲嵌的。

寶意歸位,衣服雖然重制了,但是這朝冠卻是從前柔嘉戴過的。

寧王太妃於是著人將郡主的朝冠送回司制房,將自己的王妃朝冠上的寶石拆了下來,為它重新打造鑲嵌。

雖然朝冠是帝王所賜,不能擅自重改,但若是說年久有些損壞,要拿回宮中去修覆,換一換這上面的寶石東珠也是可以的。

“這寶石太鮮艷,奶奶老了,現在戴不了了,自然是要給你。”寧王太妃望著孫女這鮮妍明媚得像四月玫瑰的臉,說,“所以我命人拿去宮裏重新鑲嵌了,這樣一來,這朝冠就是全新的,獨屬於你的了,等到太後千秋那一日你正好戴上。”

寶意捧著匣子,她見慣了奇珍異寶,這裏面的寶石還能叫她如此動容,蓋因這朝冠上的寶石與東珠是當年老寧王與太妃琴瑟和鳴,特意去尋來的,在不越過規格的情況下,這樣特特鑲嵌在朝冠上送給愛妻。

自老寧王去後,寧王太妃還留在身邊的與丈夫有關的事物就剩下那頂朝冠了,其他東西在她看來都太過於容易勾起她的傷情,只有這朝冠讓她想起的才是夫妻之間的美好回憶。

為了給寶意一頂新的朝冠,她將這寶石與東珠都取了下來,那頂屬於她的王妃的朝冠就此作廢了。

見寶意還猶豫,寧王太妃笑了起來,說道:“拿著吧,你這不是也送了奶奶手串嗎?”她一邊說著,一邊舉起了手中的碧玉手串,“奶奶有這個陪著我就夠了。”

那顆顆瑩潤的玉珠,在寧王太妃日日禮佛,握在手中撥動之後,顯得比起剛剛打磨出來的時候更加圓潤無暇。

“玉養人,反過來人也養玉,而再好的寶物放在庫裏一直不帶著,也是蒙塵,失去光華,帶在正合適的人身上才是好呢。”張嬤嬤也在旁笑著勸道,“郡主就收下吧。”

寶意捧著木匣起身,同祖母鄭重地道謝,又保證道:“我一定會好好愛護這朝冠的。”

來了祖母這裏一趟,寶意差不多就是空著手來的,等回去的時候倒是捧了這麽一副珍貴的朝冠。

冬雪陪在她身旁,提了燈籠照亮前路,一面走一面對她說:“等改好的朝服送來了,郡主就可以試一試了。”

寶意應著,等回到院中的時候,就發現院子裏比平常又熱鬧些。

她在門邊停下腳步,抱著匣子,同提著食盒的冬雪對視了一眼,均想著這是怎麽了,然後兩人才繼續往裏面走去。

等快到房門口的時候,正好見到畫眉微紅著臉從裏面出來。

一見到寶意跟冬雪,她就立刻端著托盤同寶意行了一禮:“郡主。”

“嗯,裏頭怎麽了?”

寶意望著少女這微紅的臉和晶亮的眼,目光繞過了她,朝著自己房裏看去。

畫眉還未回答,寶意就聽見三哥的聲音從裏面傳來:“回來了?可叫我好等。”

“哥哥?”寶意眼睛一亮,見著三哥從門後走了出來。

謝易行站在妹妹面前,長身玉立,朝她露出一個如春風拂蕊的淺笑。

這段時間府中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,謝易行為了準備秋闈,又回了他的莊子上面去讀書,寶意都有許久沒有見著他了。

她看著面前的俊美公子,總覺得這段時間不見,三哥又變得更加耀眼奪目,難怪她這一回來就見到自己的侍女這麽魂不守舍。

寶意剛想說話,就聽見“喵”的一聲,雪球兒也從房裏跟了出來。

這遍體通白的貓兒追在謝易行的身後豎直了尾巴,繞著他又嬌又軟地轉了一圈,吸引著他的註意,要他把自己抱起來。

想來剛剛寶意不在這裏,謝易行還能在這兒待那麽久,就是因為有雪球兒在。

這難得見著謝易行的貓兒在府中溜達,跑回寶意的院子裏,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另一個飼主,自然是要黏著他不放了。

謝易行垂目看了看在自己身邊撒嬌的雪球兒,把這只長大了不少的貓兒抱了起來。

寶意捧著手裏的木匣,對哥哥說道:“哥哥,我們進去吧。”

謝易行手勢熟練地撓著雪球兒的下巴,讓這雪白的貓兒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,對寶意點了點頭,兄妹二人就手裏都捧著東西進了屋。

冬雪對站在一旁的畫眉說:“去再斟杯茶來,將小廚房的糕點也呈上來。”

畫眉應了聲是,看著總算是臉上的紅暈消退了些,接了冬雪手裏的食盒,朝著小廚房去了。

冬雪轉身邁過門檻,進了屋裏,見到寶意將匣子放在了桌上,正同三公子在桌前對坐。

而雪球兒正舒服地趴在三公子的腿上,半閉著眼睛梳理自己毛發。

冬雪走了過去,將寶意放在桌上的匣子拿到裏間去收好,免得被雪球兒一跳上桌來給碰下去。

寶意在問哥哥:“哥哥是什麽時候回來的?又是什麽時候來我這兒的,在這裏等了很久了嗎?”

“是下午回來的,我過來的時候你方離去不久,聽著是去母親那兒了,於是我也去母親那兒走了一趟,卻沒見著你,才又再回來等了一陣,倒也不是很久。”對著妹妹的問題,謝易行很耐心,依次回答了她。

寶意見到哥哥就高興,他去莊上清靜地讀書,十二師兄也同他在一起,叫寶意十分放心。

她說:“我剛才是去奶奶那兒了,奶奶將我的朝冠送去重新鑲嵌了一番,讓我好在太後千秋的時候戴著。”

謝易行聽著,想起妹妹剛剛抱回來的那只木匣,他們祖母給她重新鑲嵌過的朝冠應當就在裏頭了。

他想著,又聽寶意問道:“哥哥今日來找我有什麽事?就是為了過來看看我嗎?”

謝易行看著妹妹彎彎的笑眼,像是自己就是回答只是單純過來看看她的也能令她十分歡喜。

他微微一笑,從袖中取出了一封書信交給了寶意,說道:“我今日來除了是想來看看你,還有就是做趟信使,替人送這封信來。”

“信?”寶意伸手接過,見到這張信的信封上什麽字都沒有寫,一翻過來,信封的口還用了火漆封上,顯得十分慎重。

她想著這會是誰寫信給自己,還要托三哥來送信呢?

“好了。”謝易行見信到了她手中,於是伸手在雪球兒的腿上一托,這貓兒就嬌軟地叫了一聲,從他腿上跳了下去,讓謝易行好站起身來。

寶意仰起頭望著哥哥,聽他說道,“既然信已經送到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“好。”寶意忙跟著站了起來,不過謝易行卻微微擺手,示意她不必送自己,徑自帶著一身雪球兒在他衣服上蹭下的貓毛離開了寶意的院子。

寶意坐在桌前,目光落回了信封上,起身去找了裁紙的小刀來,將信封口子上的火漆割開。

冬雪收好了朝冠出來,只見著寶意在桌前坐著拆信封,不見了三公子人,於是走了過來,問道:“三公子走了嗎?”

“嗯。”寶意沒有擡頭,目光落在手中折好的信紙上,在火光下註意到了這信封上的暗紋,覺得如此特殊的圖案自己此前從未見過,接著才展開了信紙。

紙張展開的瞬間,寶意的目光觸及到上面熟悉的筆跡,心就在胸膛裏“撲通”的跳了一下:

“寶意,見信如晤……”

這封信——

竟然是自跟著師父白先生離開京中,這數月以來就毫無音信,除了用他師門的飛禽傳書一次給十二師兄的白翊嵐寫的!

盡管十二師兄也將那小紙條給過寶意看,好叫寶意知道他的十四師弟現在是走到了哪裏,情況如何,但那終究不是寫給寶意的。

此刻拿著這樣明確地署著自己的名,在整張信的最開頭及其正式地寫給自己的信,寶意的心雀躍起來。

很快,這雀躍就變成了笑意,從她的眼中蔓延出來,再往著少女的臉頰擴散,變成了微微的紅暈。

冬雪見著寶意拿著這信,在燭光下變得如同畫眉方才一般雙眸晶亮。

“郡——”

畫眉端了茶點,才要邁過門檻進來。

冬雪聽見她的聲音,怕她驚擾了寶意,於是擡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
見畫眉在門外停住腳步之後,冬雪又朝她揮了揮手,示意她退下。

畫眉見到這房中現在就只剩下桌旁的郡主跟站在她身側的冬雪,瞧著三公子已經走了,那她手上端著的東西也就沒必要送進來了,便聽話地點了點頭,退了出去。

寶意看信的速度很快,這全信的字數她數了一遍,只有五百四十一個字。

這短短的瞬息,已經夠讓她將這信從頭到尾看一遍,讀出了白翊嵐在裏面所寫的信息,然後又再從頭開始看一遍,最後才放了下來。

信紙倒撲在桌面上,白翊嵐的筆墨有點點透過紙背,猶如白晝星辰。

寶意眨了眨眼,眼睛裏映出桌上的燭火。

那火光在她的黑眸裏跳動著,仿佛也點亮了夜空中的一顆星星。

冬雪見她這樣高興且滿足的樣子,站在旁邊開口問她:“郡主這麽高興,這是誰寫來的信?”

“什——”寶意向來五感靈敏,這一下卻像是才發現冬雪還站在自己身旁一樣,明顯嚇了一跳。

冬雪靜靜地站在原地看她,有些稀奇地等她的答案。

寶意轉頭,看清了冬雪,才擺了擺手,說道:“沒什麽,是個朋友,一個去了很遠的地方的朋友。”

朋友?

冬雪想,自己一直在她身邊,什麽事情都知道,可是寶意什麽時候有了一個去了遠方的朋友,自己怎麽就沒有印象呢?

她看著寶意將這信紙裝回了那帶著火漆封口的信封中,想起這信是三公子帶來,在這裏等著要交給她的。

有三公子把關,這書信來往定然也不會有什麽出格之處,冬雪才稍稍放下了心,便催促著寶意去洗漱,讓她早些安寢。

冬雪想得沒錯,白翊嵐離開京中這麽久,這樣正式的寄回一封信,信中所寫的一切確實都中規中矩,沒有絲毫出格。

那封被寶意裝回信封裏,準備放到玉墜空間裏去的信寫道:

【寶意,見信如晤:

自我隨師父離開京中已經過去了數月,如今我身在南齊。

從前在北周,大多數時候我只在別莊生活,鮮少到城中去,便覺得北周與我生活了十年的山上也沒有什麽區別。

在山上,我認識的只有師父和師兄們,在北周,我認識的也只有你三哥,後來又多了一個你。

不過等來到南齊,我才覺出南地跟北地的不同,吃得不習慣,住得不習慣,也沒有認識的人,這個時候,我總是想起在別莊上的梅花,還有在府中我時常蹲的那棵樹。

但還好,習武之人身體健壯,我總算沒有生病,也慢慢地適應下來,而且還有了一件讓人高興的事——

我見到了我的兄長。

在這之前,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,因為沒有家人所以才被師父收養,在師兄們每至年節可以回家同家人團聚的時候,我只能同師父一起待在山上。

可是沒有想到,我還是有親人的。

這一次師父帶我回南齊,就是為了讓我去見見我的兄長。

我跟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,前後出生不過相隔數刻,我跟他長得一模一樣,第一次見到他就像是在照鏡子。

但他的身體不好,很不好。

因為這個緣故,也許很長一段時間內,我都不能回到北周來,不過我想,這邊的事情總有能解決的一天,我哥也有好起來的一天。

希望到時候能再與你重逢,也許是我回北周,又或者你願意到南齊來,我們可以一起騎馬賞花,也可以一起雪中同飲。

所合方寸,天涯比鄰,望你珍重。

——白字。】

作者有話要說:

十七 23:03:16

小白寫信,我寫得怎麽像幼兒園小朋友

沒有文采!

抱木 23:03:21

哈哈哈哈哈哈哈

因為他緊張!

十七 23:03:28

白翊嵐(抱劍):我的人設本來就沒怎麽讀過書。

抱木 23:03:29

直男都這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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